第(1/3)页 黄土公社的供销社规模挺大,是个一层的房子,但却是最近几年盖起来的砖瓦房,得有十多间屋子的样子。 它外面挂了个很大的牌子,写着‘供销合作社’的字样,中间有个大红五星。 供销社里商品远比天涯岛上门市部的商品多,里面空气里漂浮着一股奇异味道,很纷杂: 红糖白糖齁甜齁甜的,固本牌肥皂的味道是咸中带点臭,一毛烧和九零大曲的味道辛辣刺鼻。 他们进入门市部的时候有几个小孩正在门口张望,还有个削瘦矮小的汉子站在柜台前盯着售货员看。 售货员在一毛烧酒缸跟前打开盖子,用竹子做的酒提子去舀了一提酒倒入个蓝边瓷碗里。 汉子看见她倒酒急忙上去扶好,双手展开护住说:“慢点、慢点,别洒出来。” 童领导看见汉子打酒顿时勃然大怒,上去喊道:“老虫子,你是不是又偷家里的米来换酒喝了?” 他又问打酒的服务员:“细花同志,我怎么跟你说的?老虫子以后拿米过来换酒喝那是绝对不行的,不能给他换酒!” 服务员说道:“领导,我知道,您的指示我一直记在心里。这次老虫子不是拿米来换酒,他是带钱过来的,带了五毛钱。” 老虫子看见童领导来了,抱起酒碗咕咚咕咚便喝了下去。 喝完之后用舌头贪婪的一添嘴唇,露出个心满意足的笑容:“舒坦。” 他又把酒碗递出去说:“细妹子,再来一碗。” 童领导上去摁着他肩膀问道:“老虫子,你家里哪来的钱?你怎么还有钱过来喝酒了?” 老虫子赔笑道:“领导你看你这话说的,你知道我的,我平生就好这一口,但从来不干坑蒙拐骗偷这些违法的事,嘿嘿,你、你先让开,让我再香一口。” “香你娘的臭批!”童领导给他肩膀上怼了一下子,“你家里都揭不开锅了吧?你还在这里喝酒?” 老虫子无奈的说:“我也不想喝,可、可我肚子里有酒虫子啊。我不喝酒,这酒虫子就闹我,哎呀,闹的我心慌、恶心、难受、出虚汗,它能闹死我!” 听到这话王忆摇摇头,说道:“酒精依赖。” 这个老虫子肯定是酗酒多年,以至于产生了酒精依赖症。 这是疾病,要治疗的,否则会很危险。 酒精肝是酒精依赖症的常见病情但并非第一死因,第一死因是意外。 喝醉后冻死的、撞死的、摔死的、落水死的,等等。 特别是东北地区,一旦出现酒精依赖很容易在冬季冻死街头。 童领导怒骂道:“你少胡扯,你就是馋酒!” “我跟你说,你他娘最好想想你弟弟,他跟你是双胞胎兄弟,他就是跟你一样烂喝酒结果醉死了,我看你是想步入他后尘!” 老虫子挠挠头说道:“我弟弟是喝醉了乱溜达掉海里淹死的,我没事,待会我婆娘就过来找我了。” “快快快,”他又对售货员说,“快给我再来一碗。” 王忆看着他那抓耳挠腮的急迫样,忍不住的摇头。 这是个酒鬼。 迟早要急性酒精中毒。 他是烂好人,不愿意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毁在自己面前,便上去劝说道: “同志,你不是肚子里有酒虫子,你是患上了酒精依赖症!” 老虫子疑惑的看着他问道:“你是谁?你是大夫?” “他还真是大夫,不光是大夫,还是老师,天涯岛的王老师!”童领导没好气的说道。 老虫子显然知道他的名字,听后大吃一惊,说:“王老师?来来来,快给王老师来一碗酒,我得敬他一杯!” 王忆当场表示服气。 他耐心的说道:“同志,你不能再这么喝酒了,再喝下去很可能会出现急性酒精中毒的问题!” 老虫子无奈的说道:“那我咋办?我戒酒?王老师,我跟你说,我不扒瞎,我戒酒来着,我弟弟淹死了,我也想戒酒来着。” “你看。” 他抬起手给王忆看,左手只有三根手指了:“我也是认真戒酒呀,我还发誓,再喝酒就剁一根手指。” “结果戒不掉呀,我是有决心的,我剁了两根手指,后来我婆娘害怕了,又让我喝酒……” “她知道你继续发誓下去,能把脑袋都剁掉!”童领导满怀怨气的说道,“你们这两个兄弟啥都好,就是一辈子毁在了酒里。” 老虫子嬉皮笑脸的说道:“没事,童领导你放心,我有数……” “你有个屁数。”童领导怒气冲冲的说,“也就是你爹临走前叮嘱过我们,让我们照顾你们两个兄弟,要不然你以为我们会这么关心你?你爱死就死、爱活就活,关我们吊事!” 听他提及老爹,老虫子露出垂头丧气的样子,说:“我也想戒酒,我不是戒不成吗?” “我上次戒酒你看见了,我当时、我当时真差点不行了,对不对?你可是看见了,我那不是演戏吧?我当时那个心跳的,人可控制不了心跳对不对?我不是演戏吧!” 童领导叹了口气。 王忆说道:“他这是酒精依赖症,是一种疾病,不能单纯去一下子戒断它,戒断反应确实不好办。” “因为他长期酗酒,神经系统、消化系统、血液系统、心脏、肝脏等器官都有些问题了,有可能已经有大问题了,所以不能简单的去戒断,要有一个联合治疗过程。” 他这番话已经尽量简单明了的介绍了。 可是因为涉及专业知识,供销社里的人还是听不懂。 但童领导和老虫子却眼睛一亮。 有门! 老虫子急迫的问道:“我这是得病了?叫酒精依赖症?” 王忆点点头:“对。” 老虫子欣喜若狂:“我就说我不是馋酒,原来是得病了,原来有这么个毛病啊!” 他对售货员又说:“快点打酒呀,愣着干啥?终于找到病因了,赶紧来一碗庆祝庆祝——不,庆祝酒哪有一碗的?得来三碗!” “你可拉倒吧。”童领导拦住他。 他们拉拉扯扯之间,有个头发乱蓬蓬、衣服打了好几个补丁的妇女急匆匆的走来,隔着老远就喊:“虫子、虫子,你是不是又在里面喝酒?” 酒虫子急的顿足:“坏了,今天怎么来的真么快?细妹你赶紧给我打酒,你说你愣着干什么?你净耽误事了!” 售货员给他一个白眼。 你他么注意下身份,老娘售货员、服务员,你是谁?敢这么跟我说话?你爹是干部,你可不是! 妇女快步进来,看见酒虫子一身酒气的倚在柜台上顿时是气不打一处来,上去给他腰上拧了一下子: “你、你说你,不是,你是不是又偷了家里的米?你又偷了米啊?那六斤米是我大姐给咱腊月做腊八粥还有蒸年夜饭的,初四她们一家过来,那米是到时候蒸了给人家吃的!” 她又怒气冲冲的问售货员:“细妹呀,不是说好了以后他再……” “他没拿米过来,他是拿了钱来的,拿了五毛钱。”售货员不耐的说道。 妇女愣住了,问:“你从哪里弄的钱?” 她问完之后陡然打了个哆嗦:“五、五毛钱?你你你,你这个,你说你,你你是不是,你是不偷了家里六斤米卖了,卖了五毛钱?你卖了五毛钱!” 老虫子尴尬的说道:“没有,那不可能。一斤白米现在两毛钱,我都知道的,六斤米哪能卖五毛钱?” 妇女急忙问:“对,那剩下的钱呢?” 售货员先拿出四毛钱来放在柜台上。 她刚给老虫子打了二两酒,五毛烧的二两酒是一毛,老虫子给交了五毛,还剩下四毛。 妇女立马将四毛钱收了起来,她又问老虫子:“剩下那些钱呢?” 老虫子低眉耷拉眼的指了指她的衣兜说:“你不是收起来了吗?” 妇女生气的推搡他一把,怒吼道:“六斤白米卖了一元二角钱,你喝酒喝的就剩下四角钱?” “那可没有。”售货员赶紧说,“他就喝了一角钱的酒,他给我的就是五角钱。” 妇女怒视老虫子。 童领导也上去推了他一把,问道:“剩下的钱呢?” 第(1/3)页